第26章 楚汉战争中一个小兵的白皮书（1 / 4）

我的甲衣，第三十七次被鲜血染透，那沉重的铁腥味几乎让我窒息。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麦田上，我终于学会了用芦苇管吸吮伤口里的脓水，那是一种刺骨的痛，却也是战争中生存的必要技能。项羽的骑兵刚刚碾过这片金黄的麦田，马蹄印里还泡着半张没吃完的粟饼，那是他们匆忙撤离时留下的痕迹。而河对岸，刘邦的弓弩手正在磨箭簇，石刃相击的声音清脆而冷冽，像寡妇们夜里的牙齿打战，让人心生寒意。

“阿勇，你的铜钱串又断了吧？”老周头往火堆里扔了截断枪，火星子四溅，差点烧到我的布鞋。这双鞋已经缝了二十八次，补丁摞补丁，却仍是我唯一的足下之物。他总是记得我娘临死前塞给我的那五枚蚁鼻钱，却记不清自己左腿究竟挨过多少支弩箭。那些青绿色的铜片，如今只剩三枚，一枚嵌在彭城城墙缝里，作为我那次九死一生的纪念；一枚换了碗黍米粥，让我在饥寒交迫中得以续命；最后一枚，此刻正躺在我舌根底下，发苦发涩——这样，就算被野狗啃了，阎罗殿前也能吐出买路钱，算是给自己留个最后的念想。

河面漂来了第七具浮尸，我们已经见怪不怪。战争，就是一场无休止的屠杀。我们开始割马腿肉，那匹黑马的眼珠在沸水里上下翻动，让我想起了宛城集市上摔碎的陶碗，那曾是我儿时最喜欢的玩具。伙夫说，项羽的乌骓马不吃草料，只饮敌血，我嗤之以鼻。我倒觉得，它那鬃毛里一定缠着和我甲缝同样多的虱子，都是这战争带来的苦难。肉汤腾起的热气里，小六子突然说起他媳妇做的藿菜羹，结果一不小心，被滚烫的陶片烫穿了腮帮子，疼得他龇牙咧嘴。